【scene8】
云城的冬来得有些快，如飞羽般的雪屑从天缓缓坠飘落在女孩的肩头上。笨拙地将红白方格围巾塞在了衣服的漏风处，贴着道路两边缓缓行走。
那面被自己快要撕烂了的墙壁，摇摇欲坠挂着几张残片，借着女生对他的倾心很快又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将她推为了“全校公敌”，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周围很多的目光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谢云初的事情很快成为了部分人调侃的谈资，她倒只能作出一副无谓的样子面对着满城风雨。
她结算清楚之后，掰掰钱的一角很快地点清完毕。
远处的夜有些模糊，灯火交映，迷离出许多光团。
她擦拭了一下眼角，恍惚觉得校服裙子被人拽了一下。
“姐姐..…您刚刚看到了一个这样高的男的，他穿的也是你们学校的校服，穿的是这样条纹的鞋。”她瓮声瓮气地比划着那条线，谢云初咬着指甲盖费劲地理解这条直线还带着一点波浪状。
好像是某个牌子叫什么Vance？谢云初从未关心过这些牌子只是泛泛地去了解，看到他们的形状辨别出对应的名字。当然，这种对于自己而言是不菲的，身边怎么会认识这种人？
小女孩外穿着毛呢披肩，内穿精致的吊带印花短裙，里面套着一件薄薄的毛衣衬衫，短短的头发用简单的发饰分开两瓣束在脑后，长得很精神利落，是那种惹人初面产生怜爱之心的类型。
“那，姐姐拜托能不能帮我找一下，我哥哥他，呜嘤……”
眼眶内泛处点点珠光，她脸上没有带着婴儿肥，弧度恰好在少女与孩童之间
谢云初想了一会儿，点点头。
“好，那你最后一次见你哥哥是在哪里?”
“在巷子那。”
“巷子。”谢云初重复了一巨，扶着膝盖抬起身子，她轻轻地向手心中哈了一口热气，“那个方向正好是我家。”
“真的吗？那姐姐可以带我去吗？”
“嗯。”
女孩比她先走在了前面，看起来样子活泼了一些。
“姐姐有电话号码吗？我想留一个~”
“没，不，抱歉，我的手机最近坏了。”
女孩眼底擦过一抹失望，她似懂非懂般点点头，双手背在后面大摇大摆地走在人行道的中间。
“那，姐姐，你有男朋友，吗？”她一字一句顿挫地说道。
谢云初有些敷衍地摇头，不擅长与陌生人谈话的她，在心中祈祷着这场糟糕的谈话尽快地结束，甚至还想到了见到小女孩家人，如何快速地谦虚完然后拐进最近的巷道穿过哪条有灯的夜路最终回到庭院里。
“我不会再和你们厮混了！这是最后一次！”
熟悉的声音从一侧传来，谢云初想到的却是躲避。
女孩喜出望外地展开笑颜想扑进怀中，却被用男生用衣衫一罩脸直接抱了起来。
“我不是让你乖乖在那等着吗？”
“我以为哥哥把我丢了，是这个漂亮姐姐把我带过来的。”
她掀开外套的一角指向空荡荡的巷口却不见人影，莫林微微拧眉，淡漠地看向身后倒在四处的人旋，即转身一脚迈了出去。
谢云初微微偏转过身子，无意之中将目光掠向了身后。
像初遇的青涩般，有些画面重蹈覆辙地上演轮回。
天空漫起一场大雪，为了这场奇妙的相遇在空中擦出了一点点玉色，星辰零落，人语低喃。
红绿灯交换了一下颜色，女孩眸中带着一些受宠若惊消失在了路口处。
在匆匆的街道上，清晰地听辨出来那明快的跫音。
“哥，那个姐姐是不是你认识呢？”
莫林倒是有些烦躁地抓抓头皮，向上拖了拖妹妹的身子向相反方向离开。
两人回到了家中，莫林催促着自己妹妹把鞋换下来，小女孩有些不情愿地在鞋柜翻找着拖鞋，她抬起眼角看了看有些灰尘的男士拖鞋转过头问：“哥哥，爸妈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很快，着急什么。”
“你上个周也这么说。”
“上个周就是昨天，今天星期一。”
莫诗不情愿地托着有些宽大的拖鞋拉下身上的毛呢披肩向沙发走去。
开放式厨房内，他边系着围裙边扭头催促道：“把披肩放到卧室里去。”
“好了好了，你都说过多少次了。”莫诗哭丧着脸敷衍地回答一句。
他熟练地端着油锅，拆开速冻食品的包装泡进了油中翻炸，片刻的宁静迅速让他进入了走神的状态，看着平底锅前的壁面上贴满了自三年前以来的各种妹妹写的便条，她也只会涂鸦，远处看起来倒是有几分模样，但他不会支持自己的妹妹走上同样的道路。
莫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客厅翻动着柜子掏出来一个巨大的绘本抱在怀里，她半个脑袋塞了进去不知道捣鼓着什么。
“哥你又忘打开油烟机了。”
“这不正在打开吗？”
“哥你觉得刚刚那个姐姐漂亮吗？”
莫林将汉堡肉饼翻了个面，应了一声，漫不经心地将糊了的铲进了垃圾桶中。
“但是那个姐姐没有给我电话号码，她好像还特别高冷。”
听到这里，莫林有些头大，“我不是说不让你随便要陌生人的电话号码吗？”
“但是哥，我想要一个嫂子的，很漂亮的大姐姐。”
“你什么时候养成这种习惯了？”他转过身来，看见自己妹妹全身倒进沙发，不如说是陷进沙发里捧着一本速写本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莫林脸色倒是突然一沉，沙发内女孩机灵地看了他一眼，在他灼热目光之下用十字包装法小心翼翼地将其包好放在原处。
她嬉皮笑脸地舔了一句“哥”，双手揉搓在一起努力想着称赞的话。
“哥，你速写本里画的是刚刚遇到的那个姐姐吗？”
阴沉着脸色，转身翻动着锅内金黄色的盐酥鸡。
“我的东西不准乱碰，小孩子也不要知道太多的事情。”他以一种命令的口吻说道，语气虽是平淡但一字一句的威慑力让莫诗对速写本上画的写的东西不敢再有任何的好奇。
她还想问很多的。
比如为什么哥哥又开始画画了？
谢云初看了看路灯下一团团蛾影，扑朔迷离地编织着夜的迷离，看似飞蛾扑火，但白色细影闪过去的一次次不经意间走出来了一条网格。
路的尽头几个人不断敲打着门，女孩靠在拐角处的墙上等待着那群人闹腾够了，便也走了。她大约掐算了一下时间，见那群人还没有离开，绕远一点路走到另一边的侧墙上，将书包丢了进去，扒着墙，双臂一撑翻滚了进去。
从衣柜里挑出一条黑色的裤子又换上了一双黑色单鞋，她走到阿橙面前亲昵似的隔着玻璃摸了摸喃喃道：“阿橙，别太想我。”
“云初马上就回来了。”
“为什么你不回应我呢？叫一声啊，那么死板还是一条狗吗？”
她如一个抑郁症人点了点头，恍若明白了什么，“哦——我明白了，你早就死了，不过阿橙，现在的你，可以不会畏惧死亡永远在我身边了。”
谢云初看了良久抱紧了书包，在跳跃之前看了那群人便翻身落下。
轻车熟练地奔向黑影之中。
【scene9/A-1】
“零度要盖透明盖，可口盖白盖。”
“错了错了，这个是外卖，要加双盖。”
“那么大是要盖拱盖，知道了吗？你这又不是第一天上班我当是新人手把手带你，做了两个星期了怎么还不如那边那个新人。”
“咖啡是这个颜色的吗？这个是豆浆和红茶的。”
不足十五平的长方形前台厂房内，杯子与玩具的纸箱摞列到了天花板处，地上来不及收拾的盖子散漫了一片，中间穿着灰色制服的经理不轻不重地拍打着谢云初的后背，敦促她脑子伶俐，动作利索点儿。
她手抖地险些将可乐撒出，引来了一番不怀好意的笑容。
站在她旁边一个颧骨极高的女孩，年龄上与她有几分差距，每次咧嘴说话总是能露出来带着些滑稽的兔牙。
“我说姐妹你又拿错了，外卖是用双盖。”
谢云初没有理她，和她上班几天以来从来没有正眼对视过，至于名字更谈不上知道了。“姐妹”的称呼让她有些反感，明明两人一点都不熟，偏要用这种称呼强行拉近两人的关系，但按照总体讲，这种泾渭分明的趋炎附势还是让她没有厌恶到将她肢解的地步。
中午的人流高潮已经过去了。
谢云初用胳膊擦拭了一下额头冒出的汗珠，低声说了一句：“5829的那个要零度多冰。”她也没再多说什么上楼进了休息室，瞅准外卖员不再的时机一屁股滑在仅有的两把椅子上。
她看着休息间的小屏电视，斜着脑袋看着乏味的午间新闻。
面前多了一杯美汁源她歪过头去刚想看清那人脸，面部表情僵在了那里。
莫林反倒是没什么，从容一笑，岔开腿胳膊肘架在腿上摆出衣服很悠闲的样子。
“其实刚来都是这样，我当时差点要把领班的经理给气吐了，慢慢来不着急的。”
谢云初突然觉的午间新闻变得有意思，一本正经地听着字正腔圆的女播音声，不知道该什么随口接了一句“我是兼职”。
“你不喜欢橙汁吗？”
女孩双手拆在裤袋里，点点头又摇摇头。“谈不上喜欢起码咽得下去。”
“哦。”他猛吸了一口可口可乐，继续说：“那天，我妹妹没有问你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没，你妹妹很可爱。”
谢云初说话像是在应付一样，歪着脑袋将其头缩在胸口处。
“那就好。”
莫林第一次这样坐下来静静地和一个人交流，换座曾经他可能会脾气暴躁地将凳子踹到在地将门的活页摔得远远的离开。这个女孩安静的出奇，两人明明是在同一所学校，况且又多次穿着制服相遇却总是做出一副我不知道的样子。
他还想问点什么，更奇怪的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用什么语气对话。
无奈暂时把这个不确定的疑惑放在一边。
“你和隍言那个小子很熟吗？他一直这样缠着你，就这样任他嚣张？”
他问这句话的时候根本就不期望从她嘴中知道多少东西。
“唔，我和他，算是初中同学，但是初三暑假他去了很远的地方发生了什么也与我无关，至于这件事情，我想，也许就算了吧。”
怎么可能呢。
谢云初在心中默默反驳了这个答案，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口是心非，冷着眼继续看着上面的新闻报道。
“真的？”他反问，谢云初点点头。
上一次在自行车修理铺附近，看到她惊恐的样子分明就是在说谎糊弄他。
他摸出来一个烟盒，打燃了打火机。
“休息室不能抽烟。”
莫林有点吃瘪地暗下眼眸单指塞回到了裤缝里，“那小子实属欠揍，不打回去真的让人有些不爽。”
“那就不打了咯，我记得你前几天晚上还说‘我不会再和你们厮混了，这是最后一次’。”谢云初随着说话的节奏摇着头，吟诵一般背了出来。
旁边的人脸上挂着稍许的尴尬，谢云初拿起桌子上的橙汁从手掌在桌子上撒开一堆零钱。
“谢谢，我没带整钱，但这也够了。”
谢云初已经走到了门口，五个手指陷进了门板中深深地抠挖出来了一条沟壑“还有，他啊，是我挺好的朋友，朋友嘛当然是要互相之间做到信任，他对我倒是真心不赖。”
低低的声音却能每个字听得出里面包含的复杂情感。
临走之时，门上的木板起皮勾走了她的那根相见时的白色发带，他抓着发带奔向走廊，见她制服都没换拎着包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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